罐头.

礼物-来自白铭

外面雪下得很大,我躺在床上打游戏,听着雪片打在玻璃上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余扬?我看着手机来电,一翻身坐了起来——小扬从不会向谁低头,怎么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可能是祝我生日快乐一类的吧,我猜。


“余扬?”我的声音没有温度,我自己甚至都觉得冰冷。


“下楼。”小扬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很浓的鼻音。我看了看窗外的大雪——有什么事情不能电话里说?


”有事儿?“我有点不耐烦。


”……快点,我要冻死了。“小扬未落的尾音戛然而止。


他来干什么——看来这是在逼着我下楼。我不情愿而随意地套上卫衣和羽绒服,心里有一些烦躁。


可烦躁在我接触到冷空气的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推开门就看见远处的镶着银边的身影——他一定等了很久。


突然,那些被我用一段热烈而张狂的恋爱来尝试封存住的埋在心底的悸动和悔意悄悄探出了头,像春天的藤蔓,在结着冰霜的冷空气中肆意生长——这个曾被我放在心上的骄傲的少年,怎么会变得如此卑微。


四周很安静,安静到一片死寂。我戴上帽子,在厚而黏稠的雪中行走,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唯一的生机。


光滑而闪烁的雪堆很亮很亮,缠着门口惨白的灯光,小扬的身影逐渐清晰。


余扬还穿着那件很长的羽绒服,双手插兜,鸭舌帽在宽大的卫衣帽子中探出头。他似乎在低着头哈气,耳朵尖被冻得通红。


还是不知道照顾自己。怜意和悔意纠缠着冲出胸膛,在冰晶中旋转——我甚至想去把他的帽子戴好,揉揉他的耳朵。可翻涌的情绪在冷风中沉静下来,我又把表现出来的情绪全部收回。


余扬抬起头来看我,他的眼神渐渐清晰——像一泓枯竭的泉,绝望惨淡过白炽灯闪着的雪影,惨淡过今晚的月光。我从未见到过那样的眼神——至少在余扬这里——那张熟悉的脸却让我觉得陌生,那个总是在阳光下笑着的、围着我转的少年,现在却眼里溢满无尽的悲伤。


我的心猛地被撕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自责与内疚不住的流。我深吸了一口气,将一切情绪都吞了下去,冷风和雪成了我最好的面具。


站定,我瞟到地面上一个很精致的灰色盒子,但看不清内容。我心里立刻明白了大半分。


“有事吗?“依旧是那种机器人一样的腔调——对上小扬的目光,我甚至想打自己一巴掌。


小扬的目光堕成绝望的深渊。他弯下腰将箱子推了进来。


”成年快乐。“小扬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尾音转身逃跑一般很快地走开——


可他起身的一瞬间,我看见他的眼眶红了。


我从没见过余扬哭,我也知道余扬从不会哭。


可他哭了,因为我。


悲伤在瞬间就将我吞噬,那些刚刚产生的烦躁和不耐烦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匕首,把我用自尊垒砌的胸膛刺得千疮百孔,悔意一束束射在血肉的断壁残垣,胸腔里回响着巨大的悲鸣。


小扬,哥对不起你。


我麻木地望着余扬走去的方向,望着那个踉跄的身影,任凭雪和风刀一样划过我的皮肤,妄图以此冲刷我的忏悔。


余扬似乎停了下来,回头望向我——


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曾经坚定地相信他能够释怀的我是多么荒谬可笑——根本没有释怀这回事,就像水瓢里的一勺盐不会因为加入更多水而消失。


余扬消失在街角,我曾以为我忘却了的那个少年似乎这次真的离开了我。我亲手给自己搭建的把自己保护得很好的乌托邦终于在这个少年前轰然崩塌,我在梦呓中把我的现实描绘得无比灿烂无比辉煌聊以自慰——自欺欺人。


这次,我好像真的失去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我的眼眶竟也有些酸涩,我缓缓弯下腰提起盒子,无心去看内容,挪着麻木而沉重的双腿,仿佛彷徨在明暗之间。


我把自己锁在卧室,在柜子里拿出了那枚金属手环——那是余扬送给我的第一个生日礼物。


那枚手环我带着并不合适,可我用力地扣在手腕上。我把目光终于投向礼物盒——一枚银色的斯伯丁篮球,微微地发着很弱的光。


我突然想到些什么,我蹲下去拆开盒子,仔细检查每一个面每一个缝隙,企图在里面找到小扬可能会塞进去的纸条。


可是没有。我脱力地坐在地上。


这次真的结束了吗?


我终于彷徨于明暗之间,我不知道是黄昏还是黎明。我姑且打开窗子吹着冷风,试图安定混沌的心绪。


雪还是下的很大,四周死寂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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